十八线码字工

【双玄】定风波(二)

*假如15°没有搞事,双玄没有被换命

*私设一堆,有ooc

*非完美结局型he

 

城郊寺庙传来打更声,悠悠钟声在天地间回荡。

夜色已深。

偶然堕入凡尘高高在上的神官和身份低贱身沾鬼气的凡人相对而坐,各怀心思。

贺玄半眯着眼,以手支颐,心思却全都放在了眼前这人身上。

师青玄在大快朵颐地吃着元宵,但纵使心里再急迫,举止投足间也不失礼数,隐隐有种名门出身的风采。他夹着元宵,一口咬开,黑芝麻酱的甜腻味一丝一缕地撩拨着二人的心思,带着些小雀跃。他吃得很满足,嘴角带着抹淡淡的微笑,是那种自得其乐的幸福,让人平白多了许羡慕。

他把筷子轻轻放在碗沿上,在桌子上放了几枚金叶子,起身对贺玄施施然行了一礼,道一声“告辞”,拄着竹竿走了。

倒不像个乞丐。叫声公子哥儿都不过分。

贺玄慌乱回礼,半晌才回忆起对方看不见。

——罢了,至少礼数尽了个周全。

老人见师青玄走了,很是热情地道别:“青玄这就走了?路上小心点啊。”

师青玄一一应着。宾客尽欢。

——对的,他是客。贺玄猛地想起。

寿命无限又如何?千百年后,世间再无贺生,世人仅知风师。

他是客。注定是凡人生命中匆匆的过客。

他只要做好那个游荡世间的斩鬼人,完成好任务,做好那个“客”就够了。

功过自有他人评说。

何必要管闲事呢?师青玄如何如何,又与他何干?

但终是放不下心。

风光无限万人敬仰,去掉风师的壳子,里子也是颗凡人的心。

贺玄略一思量,蓦地起身,抓起骨鞭追了上去。

许是节日的缘故,夜晚的街巷静的有些诡异。贺玄本就人生地不熟,四下民宅又无人点灯,摸着黑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好一阵瞎找。所幸环境过于安静,竹竿叩击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隔着座墙也能听见,人终是没有跟丢。

贺玄一边焦急地寻找着,一边在心中细细分析。师青玄身上的那抹鬼气极淡,又不像是后天沾染,若非经验丰富极难察觉,让人总是放不下心来。

厉鬼缠身?还是说……本身就是?不应该啊。

贺玄越想越觉得渗人,脚步越来越快。就这样又穿了几个巷子,他翻了个墙,总算在几十步远的地方看到了师青玄的身影,只因未探清对方底细,不敢贸然靠近,索性一直跟着。

哪知师青玄虽看不见,耳朵却是极灵,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,当即动作一顿,有些疑惑地偏过头,试探地问:“……有人吗?”

“……”贺玄无语,果断没有回复,只是脚步更放轻了些。

结果,也不知是师青玄心思单纯还是本就无意防人,见无人应答也就放下心来,脚步轻快地往前走。

贺玄有些发愣,觉得以后有机会真应该好好教教他。他之前一直认为师青玄是涉世已深故把一切看得通透,却没料到他是纯粹的赤子心性,不扰凡尘。

这算是另一种“眼不见心不烦”吗?贺玄哭笑不得。

穿过漆黑的巷陌,眼前豁然开朗。不知不觉间,两人已穿过了大半个京城,到达了城郊护城河。借着月光模模糊糊地望见河对岸几座破庙,倒和岸这边高耸的护国寺形成了对比。

前朝遗物。

但对于落魄之人,却是个极好的住所。

两岸景色倒也别致,借着月光赏水,别有一番风情。贺玄来时便与明仪走的是水路,只不过在船上听明仪晕着船抱怨“你不就是想让水横天给你报销路费吗非要坐船开个缩地千里不好吗”,着实令人心烦,顿时再好的景色也看不下去了。

城郊的风刮得很大,连接两岸的竹桥在风中颤颤巍巍。师青玄用竹竿小心翼翼地往前试探着,方一步一挪地找好下一个落脚点,生怕一个不小心从缝隙中摔下去。

贺玄只是笑。也是太小心了,娇娇弱弱的,像个女孩子。

远处寺庙中点着星星点点的灯火。最破败的地方,节日里反倒是人气最重的。可笑。

贺玄放下心来。本就正逢佳节,又到了人群密集之处,阳气极重,量那鬼也闹不起什么波澜。

——他本可以就此离开。主客分明,神官和凡人间再无交集。

但他站在桥头,执着地用目光护送着桥上人,尽管对方并不知情。

还有几步了。就要上岸了。贺玄转过身,正欲离开。

“啊——”忽地一声惨叫划破天际。他猛回头。

——很多年后,他再见明仪,那上天庭声誉满名的地师大人也唏嘘地说:“贺玄啊,不是我说,你原来就是太爱管闲事了。别看一天天冷个脸像个大爷和那帮老王八蛋在神武大帝面前怼,心软得像个娘们儿。”

贺玄只是笑。——可能最后他自己也后悔那时候回头了吧。

那桥终是断了。师青玄像一只折翼的白蝴蝶,轻飘飘地向下坠落乌黑的长发在风中划过好看的弧度。他身下是无尽江水,眼前是茫茫月色。很美。可惜看不见。

他的脸色惨白。宛如有人在耳畔种下最恶毒的诅咒。惊吓过度。

他闭上眼。不,不必,眼前本就是黑暗。

他就要融入黑暗了。

忽地身子一滞。师青玄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。那人的袖子上还沾着桂花酒酿的香甜,甜丝丝的,莫名令人心安。

——贺玄跳了下来,在空中单手接住了他。手中骨鞭一甩,堪堪缠在断桥桥栏,稳住了二人的身形。

是了,他在远处看得很清楚。那黑影自师青玄身上缓缓分离,张狂动摇似跳跃的烛火,似是要将什么点燃。但那不是烛火,不过是道鬼影,在月光照耀下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
那鬼影亲昵地搂住师青玄的肩,怜爱的态度像是在对待一块稀世美玉。它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。师青玄的脸色变得惨白,那些风流啊淡然啊,都化为碎屑,随风而去了。

贺玄忍无可忍:“你是笨蛋吗?骗我好玩?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连着三个问句,师青玄晕晕乎乎的,大体上搞清楚来人为何了。

于是他试探地问:“……公子?”

敢情这家伙刚才果然跟了自己一道。

“别乱动。咱们还在空中吊着呢。”贺玄不耐烦,丝毫没有被认出的愧疚。

于是师青玄提了口气,努力地放轻自己的体重,减少贺玄的负担。

贺玄左臂夹着师青玄,右手抓着骨鞭。两人抱在一起,倒没觉得什么不妥,只是贺玄嘴角正好对着师青玄的额头。感受着他的呼吸声,和那淡淡的香甜入鼻,师青玄靠在那人的胸膛上,有些醉了。

都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。

美得像一场梦,让人不愿打破。

直到贺玄的身子抖了抖。隔着一个师青玄,他又看到了那个鬼影。那鬼影咿咿呀呀的,带着诡异的微笑,宛如盛开的罂粟花,向着二人下达最恶毒的诅咒:“你将落入深渊。”

这下二人都听清楚了。贺玄皱了皱眉,下意识抱紧了怀中人。师青玄的脸色变得惨白。

白话仙人?

仿佛是在嘲笑贺玄的猜测,那鬼影又笑了起来,边舞边唱:“不得善终,不得善终!”

白话真仙。

原来缠上师青玄的,是这个啊。

贺玄的脸色冷了下来。但他无能为力。

高高在上的神官,也总有捉襟见肘的时候。他只能伏在师青玄耳边,说到:“万一掉下水了,记得闭气。别松手,我捞你上来。”

——呵,连他自己,不都不由自主地相信白话真仙安排的命运了吗?

那桥栏终是支撑不住二人的重量,咔嚓一声,碎了个灰飞烟灭。贺玄手中的骨鞭脱手。他用那只腾出的手,紧紧抱住师青玄,仿佛是怕他逃掉一般。

向下坠落。

两人一起落水,溅起破碎的水花,在月光照耀下,宛如碎裂的黄金。

行吧,水如金,人家水师大人有钱,连想要夺人性命,都做得这样奢华,这样讲究排场。

风,能干什么?它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,握也握不住,只一味着向前走,倒也执着。可前面有什么?

风走到最后,都化为茫茫尘埃了。

人死之前总是会想些无聊的事情,神官也不例外。但神官不会死。他们只能随着命运漂浮。

水很凉,能让人冷静下来。入眼皆是碧蓝。各种蓝。深蓝浅蓝,靛蓝水蓝,墨蓝绿蓝。

他怀中抱着师青玄。两人的衣服都被水浸透了,向下坠。

他拖着两个人的重量,用尽全力向上游——

终于,看到了些许亮光。水外,月明依旧。

师青玄在他怀中保持着昏迷,可能是被吓的。贺玄认真地为他理了理头发,乌黑的发丝下,露出一张略显秀气的面容。

他累了。

上天庭斗智斗勇多年,外出任务漂泊无数,都未有这次带给他的疲惫感大。

有惊无险。

他招一招手,道一声“风来”。狂风大作,将河水分开,露出一条一尺宽的小路。

宛如朝见帝王。

他抱着师青玄,一步一挪地向前走,脸上带了抹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
末了,他又自说自话地笑道:“你说我自从遇到了你,先是欠了我顿元宵,现在又把我的骨鞭搞没了——你叫我怎么办?”

——幸好明仪不在,否则又会惊恐地表示万年冰山的风师大人居然能笑着说这么多话。

真是欢喜冤家。

但贺玄很高兴。仿佛将前半生的不快一笔勾销了。

他平生欠了其他人很多东西,有还上的,有还不上的。难得自己也当了一回债主,自是无限风光。

“你欠了我这么多东西,打算怎么还?”他只在兴头上,也没指望人回答。

他抱他上了岸。

那时他们正是意气风发,神仙气质超凡,公子风华正茂。

命运多舛。但他们有的是时间。

亏欠的也总会还完。他们坚信。

但有些东西,欠着欠着就成为了习惯,给予的也终成为了习惯。

亏欠实质性的东西,功德就能解决了,可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忆呢?

又是一场风波,拉开帷幕了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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